茗妤

【俞亮时光】PLANET 34

  因为第二天还有比赛，时间有限，所以大家吃过蛋糕之后也没有其他活动，都让俞亮好好休息，明日有个好的状态。时光趁机向领队许厚提出了他们打算和洪秀英一起吃饭的申请。说是只单纯吃个饭，饭桌上不谈棋，这就是一个私人的聚会，而且洪秀英已经被俞亮踢出局了，对他们也构不成威胁。

  许厚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点出去吃饭有些不妥，不过看在今天俞亮赢了棋他还过生日的份上，许厚还是给他们放了个假，但是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不要乱走，不能乱吃东西，不要回来太晚，三个“不”字可见许厚多么费心和担忧。时光答应的好好的，就差给许厚立下字据为证了。

  一来到烤肉店跟洪秀英打完招呼，时光就像放飞了的信鸽，到处乱窜到处跑，基本每样自助餐都拿了一遍，幸好最后还知道回到他们所在位置上，要不然俞亮都准备去抓人了。

  “你和时光之间果然还是没变啊，就和六年前一样。他呢，一直负责吃吃吃，你呢，就跟在他后面收拾善后，好像看到他吃的这么香比你自己吃更开心一样。”洪秀英调侃他们说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你们这种关系，要说对手吧，感觉你们之间也太亲密了，要说挚友，你们对局时又是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样子。”

  “不过，还是挺羡慕你们呢，哎！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啊！虽然感觉现在的年纪说这些好像有点晚了，不过就像俞亮你之前说过的，命中注定的对手，嘿嘿，感觉真的还挺浪漫的，就跟情侣一样。”洪秀英举起饮料与他们碰杯。

  “首先祝福你生日快乐啦俞亮！其次也希望你接下来的比赛好好下——不过这也不用我说你都会这么做的哈哈哈，当然我们和你们是对手，我虽然看好你，但我还是会为我的队友加油的哦！”

  “谢谢你，秀英！”俞亮真诚地说道，“我一定会加油的。不过我想说的是，命定的对手不论早晚，只要他存在，终有一天他都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现在没有说不定以后会有啊，反正围棋世界的新生代力量不断涌现，就像春雨后的草地那般生生不息。我相信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人出现的。”

  “那就借你吉言咯！”

  俞亮和洪秀英交谈甚欢，即使不谈论围棋，这些年的别样经历都不够他们聊三个晚上了。时光全程都是在低头胡吃海喝和抽空通过俞亮的翻译来跟洪秀英聊几句中度过的，他虽然来韩国交流或比赛也不下数十次，简单的日常交流没什么问题，但韩语水平还是不及俞亮。

  再说了他也挺享受俞亮这个中转翻译服务的，能将洪秀英平平无奇的话给“曲解”成另一种他喜欢听的样子。就比如说——

  洪秀英:“俞亮，你都不知道时光上次来我们棋院有多过分。我们本来想安排时光跟我们棋院三个最厉害的院生对局，好好指导一下他们，没想到时光非要跟那三个孩子三面打下指导棋，还分别赢了一目两目三目！而且是棋院第一名的那个孩子输的最多，直接当场就崩溃了！一整天都没有来棋院训练，甚至他妈妈还说他被打击到都想放弃围棋啦！棋院的老师们都要恨死时光了，说他差点拔了我们韩国围棋的一颗好树苗子，好在他被劝回来下棋了，要不然我们棋院门口就得挂个牌子，上面应该是写着——时光和狗禁止入内。”

  俞亮想象了一下时光趾高气昂地来到韩国棋院踢馆，将那些个朝气蓬勃的小棋手打击到歇菜的样子，不自觉嘴角上扬。一旁的时光看得好奇，催促着俞亮说:“俞亮，他说什么呢，你怎么那么开心啊？”

  “哦，秀英说。”俞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容，仔细斟酌了一下才说:“你上次来韩国棋院给他们的院生作指导，他们都很受益匪浅，是你激发了他们更大的进取心，希望你以后能来他们棋院多指导指导……”

  “是吗？俞亮你是不是太久没讲韩语翻错了，看他说话的样子我怎么感觉他在骂我呢……”时光顺着杆往上爬，本想趁机逗一逗俞亮，没想到一旁的洪秀英憋不住了，竟然用蹩脚的中文说:“阿西吧！真是，可恶啊俞亮！你好过分呐……”

  “诶？！”时光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道:“洪秀英你会说中文呐！”

  “我，只会说一点点，但是，我听得懂。”洪秀英说的没错，他真的只会说一点点，这几句话他说的结结巴巴很是艰难，但是表达的内容不可谓不丰富:“要是，不学中文，我怎么可能，知道，俞亮竟然将我的话，翻译成另一种，天崩地裂的样子……”

  俞亮耐心纠正他:“是天差地别。”

  “……对！我的中文，不好。本来打算我练好了再告诉你们，可是，我真的忍不了了……”洪秀英表面上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其实也是在开玩笑罢了。“俞亮，你以后别再用语言不通，来糊弄我们了……”

  突然被揭穿，俞亮却丝毫不尴尬:“好吧。那你们以后就自己沟通，我不插手了。”

  “还是别了吧，我俩一个韩语蹩脚虾一个中文蹩脚虾，自行沟通太难了，所以嘛嘿嘿俞亮，还是你厉害呀……”时光毫不客气恭维着俞亮的韩语水平，把俞亮哄高兴了，让他一句一句地教自己说韩语，就这样，俞亮又从一个翻译中转站变成了一台双语复读机。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三个人都吃饱喝足，宾主尽欢。俞亮时光同洪秀英告辞后就回了酒店，两个人又做了一会例行训练，就准备休息了。

  第二天，俞亮一行人早早地来到比赛举办地点，那里却不同往日，多了一群之前从未见过的媒体人，个个都提着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神色激动，一看到俞亮就眼睛放光，如狼似虎地围过去。

  方绪一看到那似曾相识的情景就胃疼，差点又要激发了他的PTSD，尤其担忧俞亮。要知道，上一次俞亮被韩国记者这般突然围着还是在赢了春兰被冠军后得知俞晓旸噩耗的时候。这些记者嘴里绝对没有什么好话，方绪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记者率先把话筒怼到俞亮的嘴边:“俞亮棋手，你被人匿名举报比赛期间服用了违规兴奋类药物，通过作弊的手段才连赢三场，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俞亮当场就懵了:“什么，我作弊？这怎么可能……”

  记者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连珠炮般一顿输出:

  “俞亮棋手，你不仅违反职业道德服用兴奋剂，还在团体赛期间接触韩国队棋手，是想从对方口中获取韩国队的什么重要机密吗？”

  “不是，我没……”

  “俞亮棋手，据我所知你在赢了春兰杯之后就毫无建树，然后就突然宣布退役，退役多年，如今刚一复出就作为副将参与农心杯，接连打败了多名我国的棋手，请问你是否有在针对我国棋手？”

  “我……”

  “你一定就是故意的吧！”人群中一个人狂热地拿着手机对准了俞亮，很明显是在录像:“因为你爸俞晓旸就是死在这里的，你心里有恨，你就是在复仇！所以你不惜作弊也要赢，你根本不配当职业棋手，更不配下棋……”

  “够了！”俞亮突然大吼一声，那分贝甚至盖过了在场的喧嚣声，这些记者显然也是没料到俞亮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爆发出的气场竟如此之大，一时之间也被唬住了。

  俞亮冷眼环顾四周，在他身边围着的一圈一圈人影从清晰变得模糊，此时此刻的场景渐渐地与七年前记忆里春兰杯的颁奖典礼现场重合在一起。不同的是，人们充满恶意和落井下石的声音变成了朝他扔向的裹满诋毁和谩骂的泥巴。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想看到他方寸大乱、手足无措、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不会让你们如意的。

  俞亮稍稍稳定了下心神，他的眼神如尖刀般凌冽，张口用韩语吐出了一个冷酷至极的字眼——

  “滚。”

  这句话被在场的所有人听见，这副模样也被所有摄像机尽收眼底，而这风度尽失的一幕也会被迅速传遍世界各地。但俞亮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在周围的人都被他吓唬住了的时候，时光就像一颗小炮弹，被发射进人群中炸开，只见他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拨开饿虎扑食般疯狂的人群，一把拽住俞亮的手，把他拉出了泥潭。

  时光一句话也不说，一声不吭地带他突出重围，回到队友们组成的保护圈中。方绪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小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俞静跑进他的怀里:“哥哥，没事的，小静会保护你的！”

  许厚放下手里的电话，走过来对他说:“俞亮，刚才组委会的人来电话了，说是收到了针对你的匿名举报，组委会连夜成立了调查组，所以你今天的比赛不能如期进行了，要延期，而且说不定还会要求你禁赛……”

  俞亮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大家，内疚道:“抱歉，是我对不起大家……”

  “我去他妈的棒子！”许厚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俞亮一跳，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领队？”

  “你说调查就调查，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当我们中国队没人了是吗？！他们作弊我们都不会作弊的，咱们泱泱大国还用得着这种不入流手段吗，啊？还禁赛，我们国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给他禁赛，欺人太甚！上诉，我们一定要上诉告他们诽谤！”许厚说的义愤填膺，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也鼓舞了刚刚才惴惴不安担心俞亮的时光。

  “就是！估计就是看俞亮赢太多场了，忌惮他，害怕他呗！俞亮，你别担心，你堂堂正正赢的他们，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瞎折腾，你把心态放好，下一局比赛一定要赢！”

  “别怕，我们都在呢！”

  俞亮看着时光斗志昂扬、发誓一定要把那些污蔑他的人告的倾家荡产的样子，内心的阴云被一扫而空，突然之间心底一片澄澈清明，涌现出了一股暖意。

  他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邪不胜正，清者自清，有那么多的人陪伴他，信任他。

  再说了，走在阳光下的人怎么会惧怕躲藏在黑暗中的阴影呢。